魔术师一般把存在于外界的魔力称为“Mana（大源）”，把储存在身体的魔力称为“Od（小源）”。
因为这片土地的是有主之物，在外界的魔力变得稀薄，对于我这种偶尔经过此地的魔术师而言没有利用价值，所以使用储存好的小源魔力。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可能保持冷静。然后我推开了礼堂的大门。
这……
我愣神了。
眼前是一片平淡无奇的景象，老旧的观众席，老旧的舞台，老旧的帷幕，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就连那角落里结满蛛网的扫帚都没有什么异常可言。天花板上的吊灯还因为我打开了门而带进来的风微微摇曳起来。
礼堂里空无一人。也没有什么躲藏起来的魔术师的痕迹——或者说，我的存在根本不值得对方躲藏。似乎我是礼堂里唯一的生命。
没有光明。没有温度。没有人迹。没有反应。
似乎这座礼堂是一片真正的死地，打破这片死一般的静谧甚至有种罪恶的感觉。
“生命是多余的”——礼堂本身用无限的安静低语着。
不过。
“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那么……”我自言自语着，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凝聚在右手的魔力通过肉眼可见的工序压缩成一颗魔弹，带着破空的尖啸声向礼堂里射去，仿佛是想把周围的椅子尽数摧毁——虽然我本人并没有想这么做。不过为了验证我的猜测，这点牺牲是必须要的。
魔弹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蓝色的轨迹，如果是在夜空中，说不定像是一颗流星。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魔术攻击——甚至不需要吟唱的仅需单工序就能完成的魔术——从施法到完成只需要一眨眼的工夫，不过回报也是低微的，只能引起一定程度上的冲击。
只是，在某种特殊的用途下，它能变成一种检测用的工具。
魔弹并没有像标准结局一般撞击在礼堂的地板上并摧毁周围的木椅，在那之前像是被一位不速之客拦截了一般，撞上了一个肉眼看不见的东西，然后瞬间瓦解。
我眯起了眼睛，如果没有第三方插手的话，眼前的看不见的东西正是引起灵子流动的源头，迫使大气中构成这个星球的物质——第五架空元素（以太）异常的原因。
“结界吗。”我大致猜测了一下，然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回头对杵在门外的少年喊道，“过来，小言——”
少年跑到了我身旁。
“抓住我的手，不要松开，也不要离开你站着的地方。”我如此吩咐道。然后我毫不在意对方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地强行抓住了他的手。
感受到他的手意外有些温暖的同时，似乎他也感受到了我的冰凉。然后他从被动的被我牵着变成了主动把我的手握在掌心。
虽然这有些唐突，但眼下也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柯雪说过，结界是用魔术编织成的网，设置结界是为了隔开内外，使得一些效果可以作用到结界内和边界上。出于同样的理由，如果眼前的结界里困着那些失踪的学生，那么——
我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结界的内部。
没有什么特别的质感，就这么轻松地穿过了那看不见的墙壁，甚至连灵子的流动都感觉不到，给人一种“咦，就这样过来了？”的感觉。
我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景象仍然毫无变化，我猛的回头想要确认某件事情，发现那少年依旧站在那里，并带有疑问的看着转过头的我。
不过毫无疑问的是，这里的确是结界的内部。空气之中第五架空元素的异常提醒着我这个既定的事实。
只是，我想要看到的东西并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
就像我在外面所看到的一样，内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仍是一片死寂。
“有发现吗，楚姐姐。”许言问道。他的话提醒了我此刻还在疑似结界的空间，但是这里除了以太异常并没有其他的不对。继续待下去没有任何收益，反而会有未知的危险。于是我退了出来。
“很奇怪，里外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甚至开始怀疑检测到的事实可能只是我的幻觉。但是最初的魔弹也的确证明了这里有种看不见的物质。
我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楚姐姐为什么要来调查这个礼堂呢。”少年有些疑惑地问道。
“哦，我下午查看监控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学生在路边走着，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然后扭头向这个礼堂走来……”
我停止了解释，拜他所赐，脑海里浮现出因为过于在意眼前的异常而无意间忘记的某件事。
“等等，他那个时候没有抬头。”我开始回想曾看到的被我当做线索的片段。“没有抬头……那就可以排除是视觉上的异常了。”难道是听到或者闻到了什么？
这个猜测比起其他的更值得相信。虽然对听到有人呼唤名字感到好奇从而循声而去最后失踪的情况更多只出现在一些民间传说和无聊的灵异小说中，但真正出现这样的呼唤会比其他的方式更有吸引力，从而让一个又一个的目标落入陷阱。
也不能排除嗅觉的可能性，只不过，对于学生来说，这个可能性更集中于教职工身上，但是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失踪案件全是学生，所以我更相信前者。
想到这里，又有一个事实出现在我面前。直到现在，如果有任何声响，我们应该早就发现了。可别说是声音，就连气味也没有什么异常。
“实在是太打击人了。”我不禁开口抱怨道，刚刚才出现的头绪又被现实无情的否定了。而我的协助者——在那之后便一直待在原地，也没有思考什么，就漫无目的的看着周围的东西。当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发现。
“我们走吧，继续呆下去也发现不了什么。”我叹了口气，不论有多么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然而现实就是现实，在这里已经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了。
但那个少年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那木讷的脸上多了一丝惊讶的表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样。
“小言？”我怀疑的呼唤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许言这才反应过来，“啊，对……对不起。”他似乎很认真的为没有听到我的话感到抱歉。
“比起这个，”我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你感受到了什么吗？”我如此问道。
不过他却用奇怪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然后歪着头像是在思考一样，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让我不能当做没听到的话：“难道只有我听得到吗？”
“你听到了什么吗——还是说，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你吗？”此刻我也顾不得矜持了，相应的，我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于是把所有曾经的猜测全都说出来了。
“不，可能是我幻听了吧。”许言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道：“刚才好像还听到了一段音乐的，现在又听不到了。”
我感到了异常的失望，果然一开始就不应该抱有这种想法吗，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眼前的这座礼堂被某个人设置了结界，从这里看来，也算是一种突破。之后的事情，只能回去分析了。
……
“我能问个问题吗。”回去的路上，许言走在我的身后，发出稚嫩的声音向我提问道。
临市与海市有一段不近的距离，在这个私家车还没有大量普及的时代，往返大概需要半天的时间。于是我们的计划上是在临时暂住几天。
给我们提供住处的是当地的管理者。
除了他自己的府邸（工房）之外，在城北还有一块私人土地。我们居住的也就是那里。
虽然那里并不享有结界所聚集的较高浓度Mana（大源）魔力，但那是作为临时基地来说却是绰绰有余。
住址是一栋别墅，现在已经没有人居住了。但别墅并没有因此荒凉。
在别墅里有一个使魔，负责打扫和整理这个房子，说是管家也不为过。据主人说，这是他尚未继承家族的魔术成果之前生活的地方，自从继承了父亲的魔术刻印以后，就搬到了市中心的那个“家”。
可能是为了纪念曾经的生活，又或者是屋子的主人有恋旧情结，非但把这房子保留了下来，甚至还不惜花费心血去制造使魔管理。
这些拥有土地的魔术师一般都是在自己的土地传承了好几代的魔术世家，魔术刻印是魔术师代代相传的传家之宝，上面刻下的是前人所有的研究成果。魔术这种东西，越是传承越为强大。当然也有个别例子能生下来就拥有不错的魔术回路，但更多的情况是，历史悠久的魔术世家更强。
我们登门拜访的时候，当我提到柯雪的绰号，他的眼神略微惊讶，随后便表现出进一步的热情，显然，他们似乎是有些交情，我们也因此承蒙关照了。
“问吧。”此刻是深夜，时间大约是零点前后，这时的街上只有几座黯淡的路灯还散发着残余的光芒。不经意间吹来一阵冷风，使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啊啊，冬天还真是讨厌。
我将外套的拉链拉到下巴，轻轻吐出一团白汽，试图温暖冻僵的双手，一边等待少年继续发问。
许言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感官，最后像是鼓起勇气一般，道：“刚才楚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哎？”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没有猜到这个少年在意的问题是这个方面，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嗯——准确的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稍微冷静了一下，我认为这孩子只是出于好奇，然后便把今天的一切始末全都解释了一遍。
当然我也知道了他提问的理由，虽然是出于好奇，但更多的是他似乎是想尽可能帮我什么。这让我有些意外。
“好了，回去早点休息吧。”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我们的住所。
一只猫头鹰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飞过来，然后打开了院子的大门。
这就是那只使魔。有时候它比人要方便，比如现在这个几乎所有人都在沉睡的点。
在玄关处换上拖鞋，然后我与许言便分开了。
这栋别墅一共两层，我住二楼，一楼则是他的。主要还是生活习惯的问题——我可不想再撞一次洗手间的门。
楼梯是弧形的，沿着曲形的墙延伸到二楼，让这建筑多了一种欧洲风格。
卧室旁的浴室门缝里不断散出温暖的水汽。
在回来之前已经烧好洗澡水了啊。我到房间脱下衣服，然后裹着浴巾走进了浴室。在冬天没有比泡热水澡更舒服的事情。
人在精神放松的状态下，思维往往能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忽然间，一些细微的片段闪过我的意识。
“他好像的确说过，小言的力量非常特殊……”
是的，那是他去伦敦之前，对于这起事件对我们的最后一句嘱咐。这同时让我联想到一个小时前在磐水私立高中的礼堂前那个少年说的话。
“难道真有什么声音……”
我摇了摇头，这个猜测还是有些牵强，不过可以按照这个方向进行分析，说不定会有别的收获。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他的力量是什么。倒并不是我不想知道，而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去问这个问题。很难想象，他那尚未成熟的灵魂里，蕴含着什么样子的神秘。
“唔——”晃了晃脑袋，我最后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事情，让大脑处于一片空白。感觉到疲劳感正逐渐释放开来，我百无聊赖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窗户，窗户外边是一片黯淡的星空，被一层淡淡的云雾遮掩着，让夜晚多了一丝黑暗的宁静。
风吹动着老旧木窗，驱使它发出“吱吱——”的响声，与静谧的夜晚显得那么不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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